“那麽，我到底是誰？”這些天，我都已經被我的身份給弄糊塗了，一會兒楚若靈，一會兒謝冰瑩，一會兒夜露瑤的，還有那個大馬猴，還有趙穎，我一下子有了五個身份，我自己都暈了。我一直以為，我就是趙穎，那幾個都是在我的夢中，或者都是別人的臆想，但既然天蓬今天跟我說得這麽神秘，那我就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。

天蓬正要開口，卻被一個聲音打斷，“不要告訴他。”

我回頭，是悟空，“為什麽不要告訴我。”

悟空眨了一下眼，竟然連天蓬元帥都給定住了。

然後悟空一閃身，就抓住我的手，轉瞬間離開。

“為什麽走得這麽匆忙？”我問。

“因為八戒是神仙，我只能定住他很短的時間。”悟空說道。

“可之前跟八仙打的時候，我沒看到你能定住神仙啊！”

“那是因為，八仙們把我約到了一個特殊的地方。”悟空一邊說，一邊帶著我穿越千山萬水，來到一望無際的大草原。

我警惕地看著四周，發現並無危險。正欲開口說話，卻發覺自己的上嘴唇上翹，活脫脫一個兔唇。

“你對我做了什麽？”我問。

“我把你變成了兔子啊！”悟空一臉壞笑道：“既然你想玩，那為什麽不放松身心，換一個身份來體驗呢？”

“你……”眼看著悟空老師從一臉嚴肅變得一臉活潑，我真的有些適應不了，人都是可以這麽變得嗎？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？

悟空自己也變成了一只兔子，然後用板牙咬住下嘴唇，上嘴唇翹起來，一蹦一蹦地，“我親愛的趙穎同學，你這麽大了，談過戀愛沒有？”

“靠，有男生這麽問女生的嗎？”我佯怒道：“知不知道尊重別人的隱私啊？”

其實，看我整天和男孩子瘋瘋鬧鬧的，人緣挺好，但我還真沒談過戀愛。這倒不是我不會懷春，而是班裏就沒有什麽好貨好吧。

我所在的高三一班，倒是有幾個帥小夥。但是這個年紀的懵懂少年全然不知什麽叫紳士風度，什麽叫浪漫多情。一個一個的，連打個開水都要跟女生搶個先後，更別提他們不愛幹凈一腳臭味了。所以在高三一班，我也就自覺掐斷了青春的那一點騷動。

“還在沈思哪？”悟空點塵不驚地對我伸出右手，“走吧，穎兔子，我們去醉酒賞花。”

“好，空兔子，”我也回了他一句，“我們在草原上舞蹈。”

整個下午，我和悟空都在草原上玩耍，直到入了夜，悟空才悄悄地把我送回去。

我玩得太累了，一貼上枕頭就著，思緒又去往五行山，落在夜露瑤的身上。

萬年以前……

悟空還在那裏睡著。

真不知道他醒來時，是否又要變得嗜血狂熱。

我低著頭，陷入沈默。月夜下的山林有些冷，而我在極度的悲觀與絕望中，就更覺得冷了。

我曾經以為，時間能淡化一切，能淡化那刨心刮骨的疼，卻沒料到時間如沙般在掌心中緩緩流逝，心頭的糾結酸疼卻回旋百年……再見悟空時，我依然放不下他，放不下他在我心底強烈的記憶。

胃抽痛起來，當手臂上也傳來刺痛感，我才發現不知何時兩手已緊緊的環抱住自己，捏痛了手腕處的傷。

傷是悟空造成的。

悟空操縱的那幾個奇形怪狀的昆蟲，不光咬死了影子，也咬傷了我。

鮮紅的顏色在傷痕處逐漸擴散開來，我松開右手，告訴自己放松下來。

我看到紅色擴散的速度減緩，然後停下。

是天蓬，是不遠處的天蓬在給我療傷。

“你沒必要這麽折磨自己，”天蓬道：“悟空現在的痛苦，不是你造成的。”

我一語不發的看著她，好半晌，才道：“悟空是不是真的無法可解？”

“是的。”他再次給了我肯定的回答。

“你走吧，”我說：“去繼續做你的天蓬元帥，去繼續掌管你的天河水軍，而我要在這裏陪悟空。”

“你瘋了嗎？”天蓬激動道：“沒有我的水系法術保護，醒來的悟空，是會吃掉你的！”

“那又如何？”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，“這一世，我原是來了結跟悟空的情緣的，可是……可是我見到悟空後，根本就下不了這個決心。這份深徹骨髓的愛情已經遍布我的全身，讓我無法抽離。”

我知道我很傻，不該癡情的，但我心裏的愛就是這麽強烈，豈是我能割舍得了？

我只是拼著命的想要挽救悟空罷了。如果真的可以，悟空永遠做個安分守己的美猴王該有多好。

何必與天比高？何必與人鬥法？我只要，心愛的人，與我暢游山水，與我相伴終老。

其他的，什麽都不想要。

我望著一臉不解的天蓬，心裏對他也就只剩下感激了。

女人是很專情的，一旦心裏頭愛上了一個男人，就裝不下第二個人了。

“露瑤，你現在的樣子，就像風中飛舞的一片幹枯的樹葉，再這樣下去，你會愁死的。”

“愁死也好，樂死也好，還是渾渾噩噩地混吃等死，都是死，也沒啥區別。”我淡淡微笑的低下頭去：“反正我已經為了悟空死去兩回了，也不差再死一回。更何況，如果我這次是愁死了，那是不是轉世輪回就不那麽痛了……”

“露瑤，如果我告訴你悟空可以救過來呢？”天蓬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黯然神色，“只是你要付出遠比你轉世輪回更大的代價。”

“什麽代價？”

天蓬深吸一口氣，道：“這一世，你再做不得人，只能做一只兔子。”

我一時楞住了，這一世我本是以花妖夜露瑤的身份出現的，我以為我一直以這個身份存在下去，直到我死。想不到，想不到我還要以一個兔子的身份活下去。

“我如果能活兩百年，就要做兩百年的兔子嗎？”

“是的，”天蓬道：“這是我師傅下的道家劫咒，任何人都不可改變。我師傅相信，沒有人會為了悟空，甘願做一輩子的兔子。要知道這樣即使悟空恢覆了元神，也無法辨認出近在咫尺的你。因為在他的眼裏，你只是一只素味平生的可愛的小白兔。而且，是隨時可能被豺狼虎豹叼走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白兔。”

我一下子懂了天蓬為什麽不肯告訴我這種方法，因為這世間最痛苦的事，不是你愛他，他卻不愛你；而是兩個人明明相愛，卻不能在一起。

我的眉頭一緊一松，似乎顯得有幾分煩亂。

但最後我還是抓著他的雙臂，鄭重地說道：“我願意。哪怕救了悟空之後，我只做一年的兔子，就被其他野獸吃了，也好過看著悟空受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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